【编者按】51611班黄永吉校友今年10月18日和另外14位同学一起回母校欢聚，庆祝毕业50周年后，返回重庆写了一篇回忆黄汉生老师帮助刚拿到毕业派遣报到证的他途径武汉去工作单位报到的文章。受到学院领导的鼓励和读者的欢迎。今又发来回忆报到之路的续集，反映了文化大革命那个特殊的岁月之一斑。现刊于此，以助我们年轻的师生从中感受文化大革命中去工作单位报到之路的艰险。
【原标题】一波三折报到路
5161110 黄永吉
在汉生老师助我赴川去报到一文中已述及，1968年的5月份，南京没有到重庆的轮船，我在黄汉生老师的帮助下，先到汉口住在汉生父母家，等了三天也没有到重庆的轮船，只好先到宜昌。宜昌有到重庆的小轮船，随即买好了到重庆的船票，上了船这才放了心，可以到涪陵去报到了。从宜昌溯江而上，那时葛洲坝还没有建，没有行多久，轮船渐渐驶入三峡，我是第一次到三峡。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我一直都在平原地区，见过最大的山就是南京的紫金山了。如今进入三峡，崇山峻岭，悬崖峡谷，壮丽山河，令人振奋。沿途上只听乘客们兴奋的大喊：那是牛肺！那是马蹄！那是神女峰！轮船在三峡中艰难地航行，时刻要避开激流险滩，行着行着，前面大山挡住了航道，看不到前面的江面了。轮船开足马力，奋力前行，不多一会儿一个急转弯，江面忽然开阔，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经过西陵峡、巫峡、瞿塘峡的昼夜航行，亲历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三峡的险峻和美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过了三峡，我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四川省涪陵县了。轮船过了奉节，马上就要停靠云阳县码头。船从江心渐渐向右岸靠去，突然枪声大作，岸上的造反派以为我们是对立派的武斗船来攻击他们，朝我们船密集开火。船上的驾驶员和乘客们受惊吓不小，乘客们纷纷趴到床上或甲板上；驾驶员立即将船掉头向对岸驶去。正想向对岸靠的时候，对岸也枪声大作，对轮船猛烈开火。乘客们慌作一团，突然有人大喊：“有人中枪啦！”，驾驶员开足马力向下游冲去，这才离开了战场，脱离了危险。顺流而下我们又回到了奉节。经过检查只有一名乘客腿部被打伤，生命没有危险，下船被紧急送往医院治疗。我检查发现床下的脸盆被子弹打了两个洞，因为是趴在床上盖着被子才幸免於难。报到路上闯了一次鬼门关。假如真的出了事，家里不知道，学校不知道，单位不知道，轮船公司无法联系，那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轮船停靠在奉节码头，与万县军分区联系，说明是乘客，并非武斗人员，可云阳的造反派就是不相信，仍不同意放行，没有办法，我们在奉节等了三天，部分乘客转乘汽车走了。当地人说奉节是川东游击队战斗过的地方，山上还有烈士纪念碑，我邀了几个人上山凭吊，我们对着纪念碑悼念先烈，心想你们用生命换来的红色江山，现在乱成这样，肯定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
万县军分区将客轮遇袭的情况向成都军区汇报。成都军区当即下令造反派不得阻断长江交通。万县军分区传达省军军区的命令，造反派这才同意放行。为了防止万一，船长决定，乘客将底舱的棉花包拿上来，将驾驶舱包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了个暸望孔，乘客全部进入底舱。第四天早晨，客轮从奉节起航，不多久到达云阳，轮船不敢靠岸，从江心急驶而过，可能是省军区的命令起了作用，造反派没有开枪，我们顺利通过了云阳。沿途停靠万县、忠县、丰都。当晚就到达涪陵。我的三件行李：一个小木箱、两个纸箱，装书的纸箱已散架，还好没丢什么东西。下了船我就近住在涪陵地区招待所。
第二天我向招待所的人打听，涪陵184信箱（即469厂} 在哪里？可没有人知道。我想邮电局应该知道，但县邮局和地区邮局都不知道。到县政府打听，县政府已被夺权，无人管事。在涪陵打听了三天无果，我想实在没有办法只有打道回府了，未曾想到第三天晚上在招待所碰到了一群上海阿拉。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来他们是上海承建的406厂的人，让我次日跟他们一路走，说469厂就在他们厂附近山上。我这才知道469厂在武隆县白马镇的山上，406厂就在白马镇，当时已经建成。
第二天一早，我跟他们一起从涪陵坐上了乌江的小客轮，乌江的水碧清见底，乌江入长江口处界限分明，长江水黄色，乌江水绿色。沿乌江而上弯弯曲曲，经过几处险滩下午就到了白马镇码头。所谓码头，根本没有趸船，轮船靠岸搭上跳板，我们就一晃一晃地上了岸，阿拉们指着坡上的一栋房子说，这就是你们469厂的中转站。我到了中转站后，同事们听说我是来报到的，表示热烈欢迎，随即通知工地派车下来接我。等了个把小时，一辆卡车停在路边，大家帮我拿着行李，把我送上车。车从白马镇沿着山坡七拐八拐，硬是拐了十八个弯，爬升了1000多米，到了山上100多米高的悬崖下一个叫豹岩的地方，这就是我们的“厂”了。举目望去，山腰一片茫茫白云，对面大山深处，传来阵阵锣声，老师傅吿诉我，这是社员们在驱赶偷吃庄稼的猴群。
工地早已停工，1966年开工，建了几栋干打垒住宅，1967年初就停工了。469厂是408厂包建的，原设计厂房建在悬崖上的三个溶洞中，后来发现该处不宜建厂：一是溶洞中湿度太大，上面滴水不断，下面暗河咚咚，无法进行生产。对外交通公路只有崎岖的川湘公路，坡陡路弯，冬天积雪冰冻，无法通行；水路只有乌江小船可通航，夏天水流太急，船上不来，几处险滩要靠绞车才能上来，冬天水浅无法通航，根本解决不了原材料设备进场和产品运出的问题。当时第六机械工业部布署在武隆一线的一些厂联名向部里反映这些问题。1967年底中央同意另行选址，几个厂都在等待中。老厂调来的职工大都回去闹“革命”去了，工地留守了几十个人无所事事，每天学毛选、读报纸，轮流烧开水，夜间值班巡逻护“厂”。1968年年底我们就开赴江津现在的厂址去建厂了。
二○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于重庆
